【解密档案】“铁道破坏队”系列之一： “二七工人”组建秘密抗日队伍

　　李铁城保存了不少有关破坏队的资料

　　□大河报记者孟冉文李康图

　　开栏的话：

　　一提到抗日战争中的铁道争夺战，人们最耳熟能详的莫过于威震华夏的“铁道游击队”，但很少有人知道，还有一支诞生在河南的“铁道破坏队”（又称“平汉路工人破坏队”）同样令敌人闻风丧胆。

　　这支队伍是在中国共产党的倡导和支持下，由参加过“二七大罢工”的数百名优秀工人组建起来的，７０年前，在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们挺身而出，在豫、冀、鲁、晋、陕、苏、皖七省的六条铁道线上，频繁突破“皇军守路队”的封锁圈，炸毁日军铁路和列车。而在解放战争中，这支队伍又投身“保产护路”斗争，保护了平汉（北京至汉口）铁路的全部设备和器材，把铁路完整地交回人民手中，“谱写了一曲继承和发扬‘二七’光荣传统的凯歌”。

　　从今天开始，我们的目光穿越７０年岁月风霜，回望“铁道破坏队”这支鲜为人知的秘密抗日队伍……

　　核心提示

　　１９３７年７月７日，日本侵略军发动了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不久，以国共两党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式建立，国共两党开始第二次合作。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得益于中国共产党的支持，一支名为“铁道破坏队”的抗日武装成立起来，投入对敌作战。

　　后人讲述亲人夜炸铁桥保卫郑州

　　“１９４２年至１９４４年，日军曾三次进攻郑州，妄图实现一路南下的侵略野心。”７２岁的河南省文联退休干部李铁城是一名研究日军侵华史的民间专家，他对郑州保卫战十分熟悉。

　　当时，盘踞在豫北地区的日军要攻占郑州，其枪支弹药必须通过火车运过黄河。附近的黄河铁桥成为当年平汉（北京至汉口）铁路干线上的咽喉要道，战略意义重大，一度被日军占领。

　　“敌人守桥，我们炸桥，想方设法切断日军的战斗供给线。”李铁城说。１９４４年是日军最疯狂的一年，他们一边派精锐部队把守黄河铁桥，一边寻找围攻郑州的战机。此时，已有６年丰富斗争经验的“铁道破坏队”奉命出击。

　　通过李铁城的讲述，那场惊心动魄的黄河铁桥争夺战得以还原——

　　１９４４年２月２５日，破坏队接到国民党郑州警备司令廖运周（地下共产党员，淮海战役中率部起义）指示，由１１０师廖部第３００团９连掩护，破坏队第四大队副大队长李自然指派第十中队队长彭修堂、班长刘启福等带领１１名队员前往黄河铁桥执行爆破任务。他们在坡河寨集合，于当晚１１时出发，潜行前进，在铁桥柱子上绑了２０包炸药。绑齐后点火引爆，炸毁铁桥南段四孔，队员们于第二天凌晨１时安全返回驻地。２月２７日夜，刘启福等人再次实施秘密炸桥。

　　“两次破坏黄河铁桥，延缓了日军运送武器的进程，为郑州保卫战争取了宝贵时间。”李铁城说，“铁道破坏队”的出色表现，让守卫黄河铁桥的日军大伤脑筋，“这件事叫我很自豪，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打了胜仗，更因为指挥这场战斗的‘铁道破坏队’第四大队副大队长李自然，就是我的父亲……”

　　抗战爆发铁路工人树起抗日旗帜

　　李铁城出生于密县（今新密）油坊村，父亲李自然是一名小学教员。据李铁城透露，１９３８年年初，一个名叫刘文松的人找到李自然，动员其加入铁路工人队伍。

　　刘文松是个传奇人物。１９２５年３月，身为郑州机务段抬煤工的刘文松，就任京汉铁路总工会委员长。不久，根据李大钊的指示，刘在郑州一带组织失业工人成立铁道大队，并当上大队长。１９２６年７月，时任全国总工会副委员长的刘文松响应北伐，接受陈潭秋指示潜入敌后开展游击，为叶挺独立团攻下通往武汉的军事要塞立下奇功。当时，人们称叶挺所在的革命军为“铁军”，刘文松领导的铁道大队为“铁队”。

　　１９３７年１０月，汉口成立八路军办事处和湖北省工作委员会，为领导平汉铁路抗日救亡工作，周恩来派专人到铁路沿线，加强工会的组织活动，并决定由时任平汉铁路工会主任委员兼国民党平汉铁路特别党部特派员的刘文松出面组军抗日。

　　刘文松接受任务后，即向蒋介石提出成立平汉铁路工人抗日组织的要求。“蒋介石心有疑虑，只任命刘文松为‘军事委员会特种工作团第二团团长’，一没钱二没枪，是一张空头委任状。”

　　相关档案记载：“中共元老董必武获悉后，说‘先把队伍拉起来，我们支持’。于是，刘文松开始了准备活动……”

　　“在父亲眼里，身材高大魁梧的刘文松威望极高，是个英雄。我父亲思想进步，满心欢喜地接受了邀请，随刘文松到了信阳。”李铁城说，据父亲讲，刘文松之所以挑选他，是看重他既正派又有文化，能协助做好抗日工作。

　　１９３８年２月，李自然来到信阳李家寨，迅速融入了刘文松领导的“平汉铁路工人抗日训练班”（也叫“特种工作团爆破训练班”）。在每期为时２０天的训练班上，已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李自然当上军事教官，向铁路工人宣传抗日思想，讲解爆破技术。到当年４月下旬，已有３００多人从训练班结业；５月１日，经周恩来、董必武认可，刘文松以铁路工会主任委员的名义，在武汉召开了“第一战区铁道破坏第一总队”成立大会。

　　关于这支队伍，档案记载：“代理总队长薛水秀，副总队长徐宽、萧汉庭，参谋主任魏遵轲，军需主任周新起，秘书胡子超，民运组长李自然……”

　　延安学习受训队员戴上八路军臂章

　　“铁道破坏队”成立之初并非一帆风顺。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平汉铁路工人抗日训练班”是遵照中国共产党的指示开课的，在受训期间，国民党平汉铁路调统室和国民党信阳党部经常派特务来监视。

　　“刘文松多次提醒父亲提高警惕，防止他们搞破坏。”据李铁城介绍，后来，周恩来安排汉阳铁路机械厂工人刘松山在郑州组织６０多名技术工人到延安学习、训练，以强化抗日中坚力量。

　　１９３８年２月，刘松山带领部分破坏队队员赶赴延安。档案记载：“队员们到达山西临汾城西北的刘村后，八路军官员立即前来迎接并安排生活。为利于行军，刘少奇的秘书受中共指示，以‘特务十二连’的番号，为破坏队队员戴上八路军臂章……”

　　在延安，队员们跟八路军一样，吃小米饭，睡大炕。当年５月８日，毛泽东在窑洞里召集全体“铁道破坏队”队员，给大家发放了铅笔、日记本，讲了《论持久战》、《游击战术》和《抗战必胜》。毛主席精辟的演讲，令队员们备受鼓舞。

　　“由于种种原因，我父亲没能去成延安，但他目睹了破坏队队员从延安返回郑州的盛况。”李铁城说，１９３８年６月中旬，刘松山等人身穿灰蓝色制服，戴着八路军臂章回到郑州，他们又陆续吸收了一些铁路工人加入组织，还教大家唱在延安时学的《游击队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国民党特务对“铁道破坏队”的骚扰，引起中共高层的关注。１９３８年８月，中共河南省委军事部部长彭雪枫开始着手制定组织纪律，纯洁这支队伍。“将特务魏遵轲、胡子超调离，由中共党员兰田接任参谋主任，邢文阁接任秘书……暂时分成两个大队，任命胡金林、胡宗良为第一、第二大队长。”档案中这段记载，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对“铁道破坏队”的整饬，大大提高了队员们的战斗素质。

　　１９３８年９月初，为阻止日军南下武汉，焕然一新的“铁道破坏队”领命开赴敌后，第一次担负起切断日军运输线的重任。

　　首战告捷一按电钮炸飞日军火车头

　　“１９３８年９月３日，驻在新郑的‘铁道破坏队’得知日军占领邙山，立即趁夜色渡河抵达北岸，驻扎在武陟县附近。”李铁城说，李自然时任“铁道破坏队”第一大队政训员，参加了首次对日破坏行动。

　　当时，八路军１２９师部队也驻在武陟附近。９月１３日，在百余名八路军战士的掩护下，破坏队队员趁着夜色在新乡至博爱间的铁路线上埋下一箱炸药。第二天凌晨，一列日军火车驶来，隐蔽在１００多米外的队员按动电钮，只听一声巨响，车头当即被炸飞。八路军战士随即开枪猛烈扫射，打死打伤日军１２０余人。

　　第二天，“铁道破坏队”挑选百余队员继续配合八路军作战。他们在修武、狮子营铁道之间两公里长的线路上绑了５００多块炸药，将一侧路轨炸成了废铁。八路军则发动沿线１０００多名村民，将５公里铁路翻了个底朝天。因是夜间行动，日军不敢妄动，到天亮才重兵把守，日夜抢修５天方勉强通车。

　　当时的漯河《警钟日报》、武汉《大公报》和《中央日报》都在头版刊登了在八路军的掩护下“铁道破坏队”首战告捷的喜讯，仅武汉市抗敌后援会赠送的慰问品就有整整一火车皮。

　　中共中央闻知此事，立即指示刘文松，迅速扩大破坏队组织。国民政府也认为该队伍战斗力惊人，遂通过交通部支持其举动。国民党政府留存的《铁道破坏队计划书》如是记述：“刘文松领导组织铁道破坏队，专在沦陷区域破坏敌人铁道运输，颇具成绩……特奉中央党部、军事委员会及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传令嘉奖。二十七年（１９３８年）十月间奉中央党部、朱秘书长命令，续编第二、第三大队。二十八年（１９３９年）五月复奉委员长天水行营命令，续编第四、第五大队，并成立铁道破坏队指挥部，委任刘文松为指挥官……”

　　（请继续关注回望“铁道破坏队”系列之二）

　　原载《大河报》2008年7月15日A16版

编辑: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