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源中华文明 讲述中国故事

　　核心提示

　　黄河奔腾，长江奔涌，西辽河碧水连天。

　　中华文明依三条河流起源，根脉延绵，生生不息。仰韶彩陶“文化染色体”见证“雏形中国”，“中华第一城”——良渚一经发现举世震惊，“中华第一龙”——红山玉龙深藏中华文明“密码”。

　　溯源中国，打开中华文明界面，我们聚焦这3个坐标点……

　　全国两会期间，内蒙古日报联合河南日报、浙江日报·潮新闻，一起走近黄河、长江、西辽河，共同探寻中华文明起源、形成和发展的历史脉络，全景式展现距今5800年至4000年前最初中国之中国特色、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

　　仰韶文化

　　彩陶闪耀的艺术之光

　　□本报记者 张体义

　　2月17日，国家文物局办公室、自然资源部办公厅、农业农村部办公厅联合印发了《关于加强大遗址保护规划和用地保障的通知》，巩义双槐树遗址等6处河南的大遗址被列入价值内涵尤为突出、用地需求最为急迫的36处重要大遗址清单。其中，双槐树遗址的发现，是我国仰韶文化中晚期考古的重大发现，填补了中华文明起源关键时期、关键地区的关键材料，入选“202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主要分布于黄河流域的仰韶文化，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格局中的核心根系，为中华文明特质的形成奠定了深层基因。

　　2021年10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致信祝贺仰韶文化发现和中国现代考古学诞生100周年时指出：“100年来，几代考古人筚路蓝缕、不懈努力，取得一系列重大考古发现，展现了中华文明起源、发展脉络、灿烂成就和对世界文明的重大贡献，为更好认识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发挥了重要作用。”

　　仰韶村诞生中国第一支考古学文化

　　1921年，位于今天三门峡市渑池县的仰韶村遗址的发掘，标志着中国考古学的诞生，中国第一支考古学文化——仰韶文化也由此命名。

　　仰韶文化是我国分布地域最广的史前文化，共涉及河南、陕西、山西、河北、甘肃、青海、湖北、宁夏、内蒙古等9个省区。仰韶文化分布区中心的晋陕豫交界地区地处华山附近，仰韶文化可能与华夏民族之“华”关系密切。

　　仰韶文化是我国延续时间最长的考古学文化，约距今7000年至4700年，年代跨度长达2000多年，它代表了中国新石器文化一个非常重要的发展阶段，被称为“仰韶时代”。

　　彩陶催生“早期中国文化圈”

　　半坡的鱼纹彩陶盆、庙底沟的花瓣纹彩陶钵、大河村的彩陶双连壶、汝州阎村的鹳鱼石斧图彩陶缸……

　　说起仰韶文化，人们首先会想到精美的彩陶。彩陶是中国先民在新石器时期创造的闪烁着人类智慧的重要器物，大量出现在黄河流域，线条流畅、图案绚丽。它是仰韶文化的主要特征，故仰韶文化又享有“彩陶文化”之盛誉。

　　彩陶作为仰韶文化时期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创造，诉说着史前人类对于世界更为丰富的认知，旋涡纹与花瓣纹在陶器表面的律动，实则是先民宇宙认知的表达。

　　距今6000年左右开始，黄河中游地区仰韶文化中期的庙底沟文化颇具特色的以花和鸟图案为代表的彩陶向周围地区逐渐施加影响。此后影响范围逐渐扩大，至距今5300年前后，其影响所及南达长江中游、北抵河套地区、东到黄河下游、西至黄河上游地区。在中国史前时期第一次出现了以中原地区为中心的文化圈。

　　考古学家王仁湘将庙底沟彩陶这一时期的扩张，称为“史前中国的艺术浪潮”，彩陶的花瓣散向四面八方。三门峡庙底沟博物馆的基本陈列《花开中国》生动讲述了庙底沟与中华早期文明的发生历程。

　　著名考古学家严文明通过对中国史前文化的全面系统分析，提出多元一统或多元一体“重瓣花朵”理论。“整个中国的新石器文化就像一个巨大的重瓣花朵”，中原居花心位置，而中原文化区的主体就是仰韶文化。考古学家韩建业则认为，正由于仰韶文化中期的强力扩张影响，使得中国大部地区的考古学文化交融联系形成相对的文化共同体，为后来统一文明的建立提供了重要根基，可称之为“早期中国文化圈”或者文化上的“早期中国”。

　　2023年7月，河南省以《嵩山河洛地区仰韶文化中晚期遗址群：中华五千多年文明的开端》向国家文物局提交了中国世界遗产预备名单项目申请表，涉及三门峡、洛阳和郑州共9个仰韶文化遗址。

　　全国人大代表、郑州市文物局局长顾万发认为，仰韶文化遗址申遗符合“三个有利于”原则。仰韶文化申报世界遗产，可以使仰韶遗址文化遗产保护展示项目形成合力，从而更有效促进遗产保护，切实做到让文物“活”起来。

　　红山文化

　　女神像的神秘微笑

　　□内蒙古日报记者 王宗兰 天薛腾

　　红山文化是辽西地区新石器时代晚期重要的考古学文化。这一距今6700年至4800年的新石器时代文化，核心区分布于辽西、内蒙古东部及河北北部，其遗址数量逾1100处。这里发现了中国最早的“龙图腾”玉猪龙、规模宏大的女神庙、积石冢群和祭坛，印证了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先生“中华五千年文明曙光”的论断。

　　红山文化的神秘面纱是从1935年开始揭开的。在此之前，红山文化则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1921年6月，瑞典地质学家安特生受北洋政府农矿部地质调查所指派，到锦西调查煤矿时，在葫芦岛市南票镇西北部沙锅屯村发现了古人类活动的洞穴，发掘出饰之字纹和绳纹的筒形罐、彩陶器等器物。受“彩陶西来”观点的影响，安特生将此遗存划归仰韶文化，认为其是仰韶文化的北方变体。不过，学界对沙锅屯洞穴遗址的评价是：第一处经过正式发掘的红山文化遗址。

　　1954年，学界根据赤峰红山后的考古发现，提出了“红山文化”的定名。

　　红山后的考古发现，以“三石”（打制石器、磨制石器和细石器）“三陶”（泥质陶、之字纹陶和彩陶）作为红山文化的基本特征，此类有着与中原地区考古学文化相似的彩陶，带着浓烈地方特征的遗存，至此有了归属。

　　1956年，在对赤峰红山地区开展的考古工作中正式采用了“红山文化”的命名。

　　1983年，随着一件面带神秘微笑的女性彩陶头像在辽宁牛河梁遗址被发现，红山文化瞬间震惊了考古界。苏秉琦先生即提出“红山文化坛庙冢，中华文明一象征”，考古学家郭大顺先生认为红山文化的坛、庙、冢，是当之无愧的中华五千年文明曙光的象征。

　　红山文化的研究史，是一部坚持与思想交织的探索史。如今，辽宁考古工作者对红山文化的探寻仍在进行中——牛河梁遗址第一地点台基址的进一步细化，红山文化早期马鞍桥山遗址的进一步厘清，三家东北遗址的进一步有序发掘，都让红山文化的面貌越来越清晰。

　　2020年“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第五阶段启动后，碳14测年技术将牛河梁遗址的年代精确至距今5800年左右，而浮选法在兴隆沟遗址发现的黍类遗存，揭示了红山先民从渔猎向农耕转型的经济形态。

　　2023年8月，在赤峰市松山区彩陶坡遗址出土的一件龙形蚌饰，是目前红山文化考古发现中出土的唯一舒展开的龙的形象。

　　2024年，中华文明的璀璨星辰——“红山文化”命名70周年研讨会上公布：发掘的赤峰市敖汉旗下洼镇元宝山积石冢，是内蒙古目前考古发掘的最大的红山文化晚期积石冢；是内蒙古第一次发现南方北圆、南坛北冢的墓葬兼祭祀为一体的建筑遗存；冢内大墓出土的玉龙是目前考古发掘出土的玉龙中体量最大的一件；一次性出土百余件红山文化玉器，基本涵盖了红山文化玉器的大部分类型，填补了内蒙古地区考古出土玉器研究的空白；石砌建筑遗存为深入研究与探索河套地区石城建筑技术与“藏玉于墙”习俗提供了新线索。

　　学界认为，红山文化的学术价值在于其“一元多支一体”的文明特质：既独立发展出成熟的玉礼制与宗教体系，又与黄河流域的仰韶文化、长江流域的良渚文化深度互动。

　　郭大顺指出，红山文化是多元一体中华文明形成期的关键节点，其社会分化、神权体系及聚落规划，标志着中国北方率先迈入“古国”阶段，为夏商周文明奠定了精神与制度基础。

　　良渚文化

　　龙首玉镯的浪漫往事

　　□潮新闻记者 马黎

　　良渚，意为“美丽的水中之洲”，位于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河网纵横的平原地带。

　　良渚遗址是中华五千年文明史的实证，是世界文明的瑰宝。自1936年发现，1959年命名，迄今将近90年的考古研究和大量考古学物证充分证实，早在距今5300年至4300年期间，在长江下游环太湖流域曾经存在过一个以稻作农业为经济基础的精致的良渚文明。

　　2023年年底，一只六龙首玉镯出现在国家文物局的一场发布会上。这是目前良渚遗址第一次发掘出土六龙首玉镯。

　　玉镯的主人，来自北村106号墓。她的头上插着小小的y字形透雕冠状器，左手戴着一只六龙首玉镯，手里捏着一根玉锥形器，很飒很威武。考古学家推测墓主为女性，暂且叫她106女士。这是北村遗址发现的等级最高的墓葬，属良渚文化贵族大墓。一个女人，拥有71件物品。

　　北村106女士的六龙首玉镯，比瑶山1号墓女士的四龙首玉镯还要多两个龙首。1号女士的这只龙首玉镯，不是放在身边，而是放在棺盖上——这是考古出土时的“原状陈列”。

　　龙，当然不是良渚人的专利。玉龙最早出现在东北西辽河流域的红山文化。“中华第一龙”，碧玉C形，无角、无肢、无爪，一个C形，就体现了动感，无疑是玉龙中的C位。

　　到了崧泽文化晚期至良渚文化早期，红山文化的这种流行趋势传到了太湖流域。各种文化传统的对撞、转型，人们有所舍弃，有所创新，玉龙完成了一系列图像的转换。

　　瑶山、反山属于良渚文化早中期，也是龙首纹玉器还在盛行的时期，以瑶山龙首纹玉器最令人瞩目。如今，北村106女士的六龙首玉镯横空出世，占领榜首。这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转换速度很快。在良渚拉开大幕的时候，良渚的先行者就完成了图像从具象的玉龙演变为图案化的龙首纹。

　　画遍良渚玉器的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方向明提供了新证据——瑶山1号女士的四龙首玉镯在耳朵部位之外刻了一对“犄角形”图案，而这种“犄角形”图案在瑶山M12玉琮的截面上也有所表示。

　　“如果说玉龙的基本构成植入到了兽面纹中，那么主宰良渚玉器的兽面纹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称为‘龙’；如果说圆和弧边三角组合纹样直接移植到了兽面的大眼睛上，那么圆和弧边三角组合纹样的寓意就是‘龙’的灵魂。”

　　所以，良渚人最有名的标志——神像，它的前身就是龙首。

　　从北村遗址以及龙首纹的变化，可以看出，良渚人从一开始就有鲜明的等级分化，社会复杂性从一开始就确立了。

　　让3个女人自己来证明自己的地位吧。北村M106、官井头M64、瑶山M1，这是她们的名字，都是良渚早期的同龄人，埋葬规格也几乎一样，等级差不多，标配差不多。

　　实际上，早期良渚是女人的天下，男人的等级比女人低。

　　上述3位来自5000多年前的女士与玉的故事，只是良渚文明的一个切片。良渚的存在，生来就是要回答——中国是五千年文明古国，这些年的考古证明，良渚已经进入了一个国家社会、文明社会。

　　总结语

　　中华文明探源工程考古发掘的一次次“上新”，确定了仰韶文化、良渚文化、红山文化在中华文明起源研究中的源头性地位，为实证中华文明延绵不断、多元一体、兼收并蓄的发展脉络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重要支撑。

　　中华文明探源工程首席专家王巍认为，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其中一项成果，就是冲破了西方文明三要素——文字、冶金术和城市的桎梏，提出了新观点：生产发展，人口增加，出现城市；社会分工，阶层分化，出现阶级；权力不断强化，出现王权和国家。

　　世界文明标准的中国方案，尽在其中。

编辑:张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