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文明的时空回响——北京大运河博物馆“看·见殷商”特展印象
展览现场本报记者李韵摄/光明图片
出土五十年后首次聚首的“亚醜”铜钺本报记者李韵摄/光明图片
【带你一起看大展】
北京大运河博物馆(首都博物馆东馆)“看·见殷商”特展近日开幕,展览汇聚了全国28家文博单位的338件(套)文物,从憨态可掬的牛尊、精美灵动的鸮尊,到用途成谜的青铜小手……不少明星文物汇聚一堂,有些还是首次进京。
自公元前16世纪商汤灭夏,商朝历经17世31王,持续500余年,在早期中华文明和国家的形成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越来越多的考古发现让人们认识到,殷商时期不仅是中国青铜时代文明的顶峰,更对之后数千年中国社会的基本走向产生了深远影响。
青铜高峰:
熔铸王朝的文明基石
殷商是中国青铜铸造术发展的第一个高峰期,青铜文化是商文化高度发展的重要标志。“青铜器不仅是重要的金属制品,更是社会结构和权力形态的物化体现,代表了当时文明的最高成就之一。”“看·见殷商”特展策展人、首都博物馆研究馆员高红清说。
铜液冷却,模范乍开,殷商的能工巧匠把铜锡合金注入铸范,将精神信仰熔铸于鼎彝之中。展柜中的夹砂红陶熔铸坩埚和陶范等青铜器制作工具,生动再现了青铜器制范、熔铸、修治的制作流程。
1976年,殷墟妇好墓出土了一对青铜鸮尊,一只陈列于国家博物馆,另一只陈列在河南博物院。本次特展中这对“孪生兄弟”出土后首次重聚。展厅里,它们面对面地对望,似在诉说着相守三千年、离别五十载的衷肠。两只鸮尊高度相差不到1厘米,重量仅差0.7千克,形制、纹饰、铭文基本一样。“鸮”就是猫头鹰,这两只鸮尊造型生动,圆眼宽喙、双翅并拢、宽尾下垂,两只脚和尾巴构成了稳定的支撑结构,通体布满云雷纹等精美纹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鸟元素在商代有丰富的文化内涵。这两尊鸮尊,成为解读商代宗教、军事及性别角色的关键物证。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商代为增强战力,将代表最先进技术的金属——青铜用来打造武器。走进展厅,铜钺、戈、矛等青铜兵器琳琅满目。
一件造型独特的铜兽首刀引起了记者的注意。它出土于安阳殷墟遗址花园庄村东地亚长墓,墓主人是商代“战神”亚长。这柄铜刀造型精巧,刀柄似一只四肢直立的虎,刀身与刀柄近乎等长。这只老虎威风凛凛,嘴部大张、双耳直立,身躯精瘦,四肢健壮。虎在商周文化中代表勇猛与权力,虎首刀虽精美,却不实用,专家推测或为贵族军事首领的随身佩器,用于仪式或彰显地位。这件铜兽首刀,带有明显的北方草原文化特色,可能是“战神”亚长与北方部族战争中的战利品,也可能是北方外来文化因素传入殷墟后在当地制作而成。
居中衍大:
构建商代“青铜文化圈”
随着势力的扩张,商文化区域也大为拓展,不断向四周辐射影响。
殷商有个“青铜文化圈”,影响远达四川三星堆遗址。高红清介绍,在南方有一条“尊罍之路”,因此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尊和青铜罍,和中原的器形非常相似。展厅中,出土于三星堆的青铜尊和青铜罍,若不是有人指点,几乎看不出与中原地区商代青铜器的区别。青铜罍颈部的三道凸弦纹有殷墟器物的风格。但细看,又能发现其独特的地域风格,比如,青铜罍肩部装饰类似卷角羊头,青铜尊肩部装饰数只小鸟。
明星文物“亚醜”铜钺边上,一位观众正做出和它一样的表情合照。浓浓的眉毛,圆圆的眼睛,宽宽的鼻翼,咧着大嘴傻笑……丑萌的“亚醜”铜钺,常出现在各式各样的文物表情包中。但在商代,人们却认为这种造型十分凶猛,可以震慑敌人。
“亚醜”铜钺出土于山东青州苏埠屯1号商墓,是商朝影响周边地区的实物见证。在苏埠屯,不但发现了结构与殷墟王陵相似的“亚”字形大墓,青铜器组合也与殷墟同类器物高度相似,主要的陶器与殷墟类同。1965年,这里共出土了两件“亚醜”铜钺,分别藏于国家博物馆和山东博物馆。暌违50年后,两件“亚醜”铜钺也实现了“重逢”。它们非常相像,区别是国博的钺“兄”脸盘更宽,体重稍重,山东博物馆的钺“弟”脸更瘦长,口侧对称地铸有“亚醜”铭文。
式范后世:
永不熄灭的文明火种
殷商文明的礼乐文化和甲骨文,对后世影响深远。“我们传承了三千年的礼乐文化,其实也是从商朝开始的。”高红清介绍。周继商而起,创建之初,即取法商的若干制度与文化,同时又发展出周代的特色。
商代社会因为重视祭祀的缘故,音乐歌舞甚盛,乐器品类众多,仅甲骨金文及石器刻铭中就有20多种乐器名。传世和考古出土的商代乐器,已知的有铜鼓、木鼓、石磬、玉磬、编铙、钟、铜铃、陶铃、埙等,为周代音乐发展打下良好基础。展厅中,一座商代铜鼓,造型庄严,引人注目。鼓面宽约半米,鼓身横置于长方体鼓座上,上部还戴着弧形冠,鼓身及鼓座装饰细线云雷纹构成的兽面纹,十分华丽。鼓面上的几道划痕,让人不禁联想,当年人们敲响这只重达40多公斤的铜鼓时,那咚咚的鼓声,是怎样的震撼。
商文明对后世最深远的馈赠,莫过于甲骨文缔造的文字基因。已出土的约16万片甲骨,不仅是殷商的直接史料、殷商先民的手泽,更是中国文化史上的无价瑰宝。殷墟出土的甲骨文是目前所知中国最早的较为成熟、系统的文字,甲骨文衍生而来的文字体系更是成为三千多年来中华文明代代传承、生生不息的载体,泽被至今。
一块巴掌大的甲骨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甲骨文。这块习字甲骨,是商王占卜“代言人”——贞人练习占卜的实物见证。因为占卜是国家大事,必须字迹工整,以体现庄重性。初学者需通过大量练习才能参与正式卜辞刻写,练习内容集中于常用占卜术语,练习材料多用废弃的牛肩胛骨或龟甲碎片。从这些留存下来的习字甲骨上,我们可以窥见商代文字教育、工艺传承及早期书法演变的线索。
中华文脉延续千年,仍呈现勃勃生机,由商代文明,可一窥其持久的生命力和创新的基因密码。甲骨文的发现实证了商朝的存在,中华文明的悠久性得以体现;青铜器则代表了当时文明的最高成就之一。甲骨文与青铜器,在广阔的商朝疆域上,整合形成了商朝“和而不同”的多元一体文明机制,正如展览结语所言:“让四方之土、远近之人,在碰撞、融汇和聚集中成就了一个久远而宏大的共同体。因此,看眼前的殷商,而能见文明是这样走来的!”
据悉,展览将持续至10月12日。
(本报记者李韵王笑妃)
编辑:陈梦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