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河洛来——重走客家千年迁徙路丨客兴南洋 薪火恒昌

　　客兴南洋 薪火恒昌（客从河洛来——重走客家千年迁徙路）

　　“客从河洛来——重走客家千年迁徙路”行进式报道之五

马来西亚沙巴州亚庇市的客家大厦。

最初迁徙至沙巴州的客家人生活场景。 沙巴暨纳闽客家公会联合会供图

沙巴崇正中学麒麟团成员。

位于马来西亚吉隆坡闹市区的仙四师爷庙（仙师四师宫）。

沙巴崇正中学。

马来西亚沙巴州丹南县杨家村的南洋客家历史文物馆。

　　□本报记者 沈剑奇 童林

　　地道亲切的客家话、大街小巷的客家美食、书香氤氲的华文学校……在马来西亚，随处可见的客家元素让人有种未出国门的恍惚。

　　这里是与中国一衣带水的邻邦，也是百万客家人生活的家园。

　　200年前，一大批客家人从中国南方启航，劈波斩浪穿越南海到达马来西亚。他们“宁卖祖宗田，不忘祖宗言”，在雨林中拓荒垦殖，在商海中诚信经营，在乡音中守望相助。他们在陌生土地上建宗祠、办学堂、传家风，历经几代人披荆斩棘、筚路蓝缕的奋斗，将“开拓进取”“艰苦奋斗”“崇文重教”“爱国爱乡”的客家精神深深植入南洋大地。

　　年终之际，河南日报社“客从河洛来——重走客家千年迁徙路”行进式报道团队走进马来西亚吉隆坡、沙巴州，感受南洋客韵的独特魅力，探寻跨越国界的薪火相传。

　　1

　　“维我客家系出中原，龙的传人天地间”

　　地处加里曼丹岛的沙巴州，是马来西亚第二大州。华人是最大的非原住民族群，其中客家人占比超过60%，数量近30万人。一路驱车，穿越雨林来到丹南县杨家村，迎接我们的是一桌刚出锅的客家美食。

　　一碗热气腾腾的酿豆腐，表达着客家人最热情的心意，也藏着最绵长的乡愁。“你们不远万里前来，一路辛苦！快尝尝我的手艺。”沙巴暨纳闽客家公会联合会会长拿督杨爱强笑意盈盈。

　　“我的族谱里写着我们是颍川郡迁来的，咱们可是老乡呢”“我刚去过灵宝寻根，真的感觉很亲切”……听闻河南的记者要来，十几位当地客家乡贤风尘仆仆赶来。大家围桌而坐，娓娓讲述着祖辈从中原一路南迁，并在马来西亚开枝散叶的故事。

　　杨家村，是杨爱强从小生活的地方。如今，他将这里打造成景区，并建起一座南洋客家历史文物馆。近千件四处征集的老物件，还原着客家人20世纪的生活场景和原汁原味的客家文化。“这把两面镰，就是客家人从中国带来的农具，是拓荒的‘大功臣’！”杨爱强说，首批客家人主要通过英国殖民政府招募来到沙巴，安顿后又通过亲属网络吸引更多同乡迁居，逐步建立了稳定社区。客家人带来了先进的农业工具和技术，为乡村开发作出巨大贡献。

　　而客家人与当地原住民的长期互动，也为当地文化打上了鲜明的客家文化烙印。“客家人把我们看成自己的家人，我们也是如此。”在杨家村工作的原住民罗丝说，她从小接触客家人，被他们热情友善、刻苦耐劳、崇文重教的品质感染，因此已经学习普通话和客家话13年。如今，扣肉、白斩鸡等传统客家美食成了当地家家户户的烟火日常，大多数原住民也将孩子送入客家人创办的华文学校读书。

　　马来西亚的城镇开发，客家人同样功不可没。位于吉隆坡闹市区的仙四师爷庙，香火旺盛、游人如织。在此工作的莫妙兰老人介绍，该庙由客家人叶亚来创建。19世纪，叶亚来平定内乱，光复吉隆坡。他担任吉隆坡甲必丹期间，苦心经营24年，将不满千人的矿区建设成繁荣的大市镇，被尊为“吉隆坡开埠之父”。“没有客家人，就没有今天的吉隆坡。”莫妙兰说。

　　“维我客家系出中原，龙的传人天地间。”在马来西亚客家人中广为传唱的马来西亚客家公会联合会会歌，开头便是马来西亚客家人最生动的写照。

　　天地辽阔，奋斗不止。一代代客家人在新家园开辟天地、建功立业，也从未忘记家在何方、根在何处。

　　2

　　“不求龙凤呈祥，只望把根留住”

　　穿行沙巴州首府亚庇市，一座位置优越、环境优美、颇具规模的现代化学校格外引人注目。

　　沙巴崇正中学，是沙巴教育的一张亮丽名片。“我们有2500多名学生、170多名教职工，是沙巴最大的一所华文独立中学。学生升学率达到了100%，目前在清华大学就读的就有十几名。”校长郑展兴话语中难掩自豪。

　　华文独立中学，是在马来西亚《1961年教育法令》实施下坚持华文母语教学，拒绝改制为国民型中学而被迫自筹经费的学校。这样的学校，在马来西亚共有60多所，其中在沙巴有9所。

　　参观校史馆，是所有学生的必修课。“1965年，客家先贤创办沙巴崇正中学，一表崇其先祖，二为正其根源。”郑展兴介绍，1974年，由于时局之变，全校仅剩24名学生，面临被接管或关闭之忧。“不求龙凤呈祥，只望把根留住！”存亡之际，一群客家有识之士奋起疾呼、出钱出力，将学校交由亚庇客属公会接管，并开启自救之路，延揽人才、锐意改革。

　　风雨一甲子，如今的沙巴崇正中学，已蝶变为有口皆碑的名校。华文老师赖振豪从公立中学转职来到这里，除了看好学校发展外，更源于自己作为客家人的责任感。“在课堂上，我们会将中国历史作为重要一章认真讲授。”赖振豪说，学校学生以华人为主，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客家人。为了帮助他们了解和传承客家精神，学校还坚持举办客家话演讲比赛、学唱客家话歌曲等活动。

　　学校孔子像前，5名校麒麟团的学生带来了一场精彩的舞麒麟表演。一人舞头、一人摆尾，麒麟随着打击乐的轻重缓急等各种节奏翻腾起伏、栩栩如生。

　　舞麒麟，是客家传统非遗，象征和平祥瑞。早年，学校组建麒麟团表演，是为办学募集经费。而今，不同族群学生参与其中，传扬这份独特文化。“我们团的8名创始团员中，有2名是原住民同学。舞麒麟不仅强身健体、磨炼心性，也让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联系在一起。”团员廖金得说。

　　3

　　“同系一家同声气，光衍客家齐向前”

　　文化认同，是新一代马来西亚客家年轻人面临的重要课题。采访中，许多学生虽然对客从何来有些模糊，但都不约而同地告诉记者，他们身为客家人很自豪。

　　“我时常告诉学生，虽然我们已经成为马来西亚人，但是要时刻记得我们的祖先来自中国。血浓于水，我认为每个人应当拥有这样的文化认同、文化自信。”沙巴崇正中学华文老师冯大晶说，掌握流利的华语，在就业和个人发展方面有显著优势。

　　她表示，到中国留学，成为当下许多马来西亚学生的首选，家长和学生们通过社交媒体，看到了一个多姿多彩、开放奋进的中国，他们被深深吸引。为此，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学生到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等知名高校参观研学。“我就是南京大学毕业的，所以也经常向大家分享个人的留学经历，帮学生们做留学规划。”她说。

　　从祖辈漂洋过海谋生，到后代回到中国留学，历史经历了一次有趣的转换。

　　“我们家三代行医，现在大儿子也在广州中医药大学学习中医，未来还计划攻读硕博。”马来西亚中医总会荣誉会长杨伟雄说，马来西亚近七成中医是客家人，如今中医药已融入当地社会，获得各族群体认同。近年来，马来西亚中医界与中国的中医院校、科研机构、企业等交流非常密切，特别是通过借鉴中国成熟的中医药研究成果和模式，开展联合人才培养等，大大促进了马来西亚中医的发展。

　　从小接受中华传统文化熏陶的马来西亚客家人，是中马天然的纽带和桥梁，发挥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其中，遍布马来西亚各州乃至县市的客属组织，历史悠久、数量众多、机制健全，在对华交流合作中走在前沿。杨爱强说：“我们的工作并不局限于一隅，而是放眼全球大客家这个视野层面。每年我们都组织客家乡亲到中国寻根溯源，参加各类活动。这些交流不仅让大家心怀故乡、情系桑梓，还乘上共建‘一带一路’的东风，促进了经贸、文旅、教育、科技等方面实实在在的合作。”

　　越来越多客家人，沿着出发的路，踏上回家的路。“去年，我到洛阳参加了世界客属第33届恳亲大会。特别是到达大谷关时，我内心百感交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回家了。”古达客家公会会长李永生感慨道。

　　乡音未改，山海相和。从河洛启程，在南洋扎根，客家精神早已超越地域边界，成为中华文明大河的奔腾支流，在岁月淘洗中愈加坚韧，在世代传承中生生不息，在全球客家人的血脉中滚烫流淌。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为本报记者 沈剑奇 童林 摄

编辑:祝萍